礼制这样的一个东西其实是很有用的,是古代人通达人性的一个重要表现。不管是中国从周礼开始的传统,还是西方基督教兴起之后的各种相关礼制,都对维护稳定和传承文明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不过这里我想说的不是古代而是现代。
比如我认为美国人在这样的一个问题上确实是太幼稚了。以美国在二战之后所具有的地位,他其实可以建立一套有很强约束力的有等级性的礼制来管理他的所谓盟友。
很多人说美国的地位相当于周天子。在全世界内肯定是达不到的,但在西方世界(包括日韩)这个圈子里的确是差不多的,或者至少是曾经有这一个位置的。既然是周天子,他就应该对西方圈子里的国家实行“周礼”。我举例说明。
这个指的是英国的礼制。英国实力地位比美国低,二战中美国救了英国,美国的总统是人民选出来的而英国的总统是靠血统的从而使得美国总统更有现代意识形态下的高合法性。所以英国国家元首面对美国的国家元首时,在礼制上要低一级。比如见了美国总统要行吻手礼,椅子要放得更矮一点,美国总统讲话的时候英国女王要毕恭毕敬正襟危坐,每次美国总统上任了英国女王要主动到华盛顿去拜见等等。
这是针对日本的。日本偷袭了美国,又是法西斯军国主义之一,但美国后来还扶持了日本。日本身负大罪又承蒙美国大恩,所以日礼要特别严一些。比如说,每年日本天皇全家,内阁全部成员,国会全部议员都要到珍珠港,所有的人都要在珍珠港烈士纪念馆行三叩九拜之礼。反正日本人也有跪拜的习惯。凡是不参加的,就要赶出政坛或者赶出皇室。美国驻日本大使有权力在任何时间召见日本首相和日本天皇。天皇家族赐姓“罗斯福”。
韩国对美国没有犯过什么罪,但是韩国这一个国家是美国人救下来的。韩国的礼制可以介于英国和日本之间。比如说首都首尔要造一座五百米高的感恩塔。并且立法规定感恩塔周边的建筑不能超过二百米,全韩国的建筑不能超过四百米,必须突出塔的至高地位。
法礼是什么呢?就是什么也没有,即美国完全平等对待法国领导人。很多读者看到这个地方就不满了。法国在二战表现那么糟糕,比英国糟糕多了,很大程度上是靠了美国才复国的,难道法国不应该实行比英国更盛大的礼节?我的解释是,美国能这么说:当年美国建国,法国功劳实在太大了,美国这次救法国算是知恩图报两边扯平了,因此不要求特别的法礼。相比之下,英国不仅对美国没有立国之恩而且曾经不让美国独立,这笔帐美国不和英国算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此外,法国是民选的,美国也是民选的,所以民选总统对民选总统没有谁是第一等的。
美国对法国在礼节上比对英国还好,更有助于以丘吉尔为代表的一批英国人搞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二战刚刚结束的时候,老有一些英国人喜欢把自己和美苏并称,这是一种极不健康的心态。虽然在五十年代中期以苏伊士运河危机为代表的一系列事件之后这种心态下去了,但如果美国明确战争表现极差的法国在礼制上地位比英国要高一档,可以至少提前十年把英国的嚣张气焰给打压下去。这样的话,四十年代后期美国很多外交政策被英国误导之事恐怕就不会发生。
此外,法礼和德国的“德礼”必然具有的巨大差别也是美国分化老欧洲的有力武器。再有,面对全世界美国也可以讲我这个礼制不是在行霸权主义,法国人可以出来替我作证。
如果在一九四五年到五十年代初的最近一段时间美国凭借当时自己的力量强推了这套礼制,长期维持下来形成了传统,那如今美国用软手段控制西方世界的能力会大大强于现在的状态。
现在有很多人认为礼制这样的一个东西是一种封建糟粕。我以为不然,它可完全与时俱进。比如上面提到实行英礼的一个原因是人民选出来的总统其正当性比爹娘生出来的女王要高。人民主权压倒贵族地位,这是符合现代政治正确和意识形态叙事的。又比如韩礼背后的意识形态是“保卫平民的英雄在礼制上的地位应该高于被这些英雄保护的平民”。我想这一点绝大多数现代人也能接受的。